「我們應該去酒吧慶祝一下。」
我凱瑞.泰勒室友興致勃勃地說。我一點都不驚訝,只要有任何一丁點藉口,不管多沾不上邊,凱瑞都想要慶祝。我向來覺得這是他魅力的一部份。
「去新公司上班前一晚喝酒,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吧。」
「不要這樣嘛,艾薇。」凱瑞對我粲然一笑。他坐在我們新住所的客廳地板上,周圍堆著十幾個搬家用的箱子。我們已經連著整理好幾天了,但他看起來仍舊帥得不得了。凱瑞瘦高結實,黑髮綠眼;他這輩子沒有一天看起來不是處於絕對完美的狀態。要不是他是我在這世上最親愛的朋友,我很可能會因此恨死他。
「我又不是說要喝到掛,」他堅持道,「只是一兩杯葡萄酒而已。我們可以趁happy hour的時候去,然後八點回家。」
「我不知道趕不趕得回來,」我指指我的瑜珈褲和緊身運動背心。「我要先算好走路去上班要花多久時間,然後去健身房。」
「走快一點,快點運動完。」凱瑞揚起修得無懈可擊的眉毛,我笑了起來。我相信他這張價值百萬美金的俊臉,總有一天會征服全世界各地的流行看板和時裝雜誌。無論他露出什麼表情,都那麼無懈可擊的帥。
「明天下班以後呢?」我提出代替方案。「要是我能撐過第一天,那倒值得慶祝。」
「就這麼說定啦。我要用新廚房做晚餐。」
「呃……」凱瑞特愛做菜,但那並不是他的看家本領。「太好了。」
他吹開落在臉上的一綹髮絲,對我露齒一笑。
「大部分的餐廳都會羨慕死我們這裡的廚房,在這裡做菜絕對不會搞砸的啦。」
我避免跟他討論做菜,半信半疑地對他揮揮手,走出大門。我搭電梯到一樓,門房用花俏的手勢替我開門,我對他微笑。
一走出大樓,曼哈頓的聲音和氣味就籠罩了我,吸引我開始探索。感覺起來我像是穿越了好幾個世界,而不只是橫越整個美國,從加州聖地牙哥的老家來到此地。兩個大都會──一個非常悠閒且性感慵懶,另一個則充滿了狂熱的活力。我曾經夢想過要住在布魯克林沒電梯的老公寓裡;但現在卻因為要盡為人子女的本分,住進上西區的大廈。要不是有凱瑞跟我一起住,我自己一個人在這月租高於大部分人年收的豪宅裡,絕對會寂寞到死。
門房對我輕觸帽簷,「您好,崔梅爾小姐。需要叫計程車嗎?」
「不了,謝謝你,保羅。」我穿著運動鞋踏步,「我走路。」
他微笑。「現在比下午涼快多了,走走應該很不錯。」
「我聽說我應該享受六月的天氣,因為接下來會熱得要命。」
「非常好的建議,崔梅爾小姐。」
大門上方的現代玻璃天篷跟頗有年紀的大廈及附近建築異常協調。我走出天篷下,享受這條林蔭小街的寧靜,然後來到人車雜遝的百老匯大道。我希望我能快快融入,但現在我仍舊覺得自己是個冒牌的紐約客。我有一份工作,住在高級地段,但我仍舊畏懼地鐵,而且老是叫不到計程車。我試著不像個鄉巴佬似地東張西望,然而這真的很困難。能看能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感官的體驗非常驚人──汽車廢氣跟街頭餐車的食物氣味混和在一起;小販的叫賣聲跟街頭藝人的音樂融成一片;令人驚嘆的不同人種、服裝和口音;華美的各式建築……還有車子。老天爺。我從沒在任何地方見過這樣瘋狂擁擠的車流。
街上永遠都有救護車、警車或消防車,鳴著震耳欲聾的警笛試圖衝破黃色計程車大隊。我驚嘆地看著笨重的垃圾車靈活地在狹窄的單行道前進,趕時限的快遞在擁塞的車陣中迂迴穿梭。
真正的紐約客對這一切都習以為常,他們對這個城市的愛就跟穿慣了的鞋子一樣熟悉舒適。他們並不帶著浪漫的喜悅望著從人行道的人孔和通風洞冒出的蒸氣;腳下的地面在地鐵轟隆駛過時震動,他們連眼睛也不眨一下,但我卻像白癡一樣蜷起腳趾,咧嘴而笑。紐約是我全新的戀情。我飄飄欲仙,而且人人都看得出來。
所以我一面走向辦公室,一面力持鎮靜。至少我的工作是自己選的。我要靠自己的本事求職,那就表示得從基層做起。從明天早上開始,我就要在全美數一數二的廣告公司華特斯菲爾德&里曼上班,當馬克‧蓋瑞提的助理。我接下這個職位的時候,我的繼父金融大亨李察‧史坦頓很不高興。他說要不是我這麼自以為是的話,本來可以去他朋友那裡上班,享受各種特殊待遇的。
「妳跟妳爸一樣頑固,」他說。「憑他當警察的薪水,要花一輩子才還得清妳的學生貸款。」
他們為此大吵過一架,我爸堅持不肯讓步。「我他媽的才不會讓別的傢伙付我女兒的學費呢。」史坦頓說要還貸款時,維克多‧雷耶斯這麼說。我尊重他。我猜史坦頓雖然絕對不會承認,但他也尊重我爸。他們倆的立場我都能理解,因為我曾經試過自己努力還貸款……但是失敗了。這是我爸的自尊問題。我媽不肯嫁給他,但他要在各方面都當我爸的決心從未動搖。
我知道為了這些陳年舊事不爽毫無意義,還是專心盡快走到辦公室吧。我故意選在週一人多的時候走這段短短的路。我很高興地發現到華特斯菲爾德&里曼公司的所在地克洛斯斐大樓用不著半小時。
我仰起頭,順著大樓的外牆一路往上,看到一線天空。克洛斯斐大廈像是一座閃閃發光的翡翠尖塔,高聳入雲,非常壯觀。我在面試的時候來過,知道精美的銅邊旋轉門裡面有著同樣讓人驚嘆的金色條紋大理石地板和牆面、拉絲鋁面的警衛台和十字柵門。
我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新的員工證,秀給警衛台後兩個穿著黑西裝的警衛看。他們還是把我攔了下來,顯然我的穿著太不正式了。最後他們終於放我進去。我搭電梯到二十樓後,大約算出了從家裡抵達辦公室所需的時間。我走向電梯間時,一個從頭到腳精雕細琢的苗條棕髮女子的皮包被十字柵門勾到了,灑出一地零錢。銅板在大理石地板上歡樂地滾向四方,我望著大家避開這一團混亂,視而不見地繼續前進。我同情地皺起眉頭,蹲下來替那位小姐撿零錢,有個警衛也來幫忙。
「謝謝妳,」她說,對我慌亂地一笑。
我回她一笑,「不客氣,我也掉過零錢。」
我正蹲著要撿一枚滾到入口處的五分硬幣時,眼前突然出現一雙被手工裁製的黑長褲覆蓋的昂貴黑色牛津鞋。我等了一秒鐘讓這位男士走開,但他動也不動,我抬起頭望去。眼前訂做的三件頭西裝戳中我不只一處要害,然而西裝裡高挺結實的軀體才是性感焦點。但這一切的吸引力,完全在我看到他面孔的瞬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哇。真的是……哇。
他在我面前優雅地蹲下來,無以言喻的男性魅力正面襲向我,我只能目瞪口呆地凝視著他。
我們之間的空氣似乎微微震動。
他直直望著我,臉上的表情改變了……彷彿像是他卸下了眼神中的防衛,流洩出一股讓我無法呼吸的炙熱氣息。他散發的吸引力越來越強勁鮮活,幾乎伸手就可觸及。我本能地往後退,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我的手肘撞到了大理石地板,悸痛不已,但我幾乎沒注意到。我全神貫注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他有著令人屏息的的英俊面孔,黑髮漆黑如墨,完美的骨架會讓雕刻家喜極而泣。堅毅的嘴型,挺直的鼻梁和炯炯有神的藍眼睛,使他帥得令人難以招架。他不動如山的五官中只有眼睛微微瞇起。
他的襯衫和西裝都是黑色的,但領帶跟那對明亮的藍眼睛搭配得完美無瑕。他眼神銳利地打量著我。我心臟狂跳,微張著嘴輕輕喘氣。他的氣息好聞到幾近邪惡的程度。不是古龍水。可能是沐浴精,或是洗髮精。不管是什麼都令人垂涎欲滴,就跟他本人一樣。
他對我伸出手,露出鑲著黑瑪瑙的金袖扣,以及一支看起來非常昂貴的手錶。
我震顫地吸了一口氣,把手放在他手掌上。他握住我的手,我的脈搏立刻加快。他的撫觸讓一股電流竄過我的臂膀,我頸背上的汗毛都聳立起來。有一陣子他沒有動彈,高傲的眉毛微微皺起。
「妳沒事吧?」
他的聲音平穩又有修養,微微有點沙啞,讓我五臟翻騰。我想到性愛。絕倫的性愛。在那一瞬間我以為他光說話就可以讓我達到高潮。
我口乾舌燥,舐了一下嘴唇才回答,「我沒事。」
他俐落優雅地一把拉著我站起來。我們仍舊望著對方,因為我無法轉移視線。他比我一開始以為得要年輕;我猜不到三十歲,但他的眼神世故多了,冷漠且聰慧異常。
我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好像我腰上綁著一個繩套,而他正慢慢地把繩子收緊。
我眨眨眼清醒過來,放開他的手。他不只俊美,而且令人……難以自拔。他會讓女人想扯開他的襯衫,讓扣子跟所有禁忌一起蹦落滿地。我望著他高雅、精緻、昂貴得驚人的西裝,心裡想著赤裸、原始、奔放狂野的交合。
他彎腰撿起我不知道我掉了的證件,這才把我從那道煽情的視線中解放出來。我的腦子努力要恢復正常運作。
我氣自己這麼手足無措,他卻完全泰然自若。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我被他迷昏了頭,該天殺的。他抬頭瞥向我,他的姿勢──簡直像是跪在我面前──再度破壞了我的心理平衡。他望著我,站起身來。「妳確定妳沒事嗎?妳該坐一會兒。」
我的臉發燙。在我生平僅見最高雅自持的男人面前一屁股跌坐在地,真是太讚了。「我只是有點重心不穩而已,沒事的。」
我別過視線,看見那個掉了零錢的小姐在跟幫她的警衛道謝;然後她一面轉向我一面連聲道歉。我伸出手把撿到的零錢遞給她,但她一看到穿著西裝的大神,立刻就忘了我的存在。我頓了一下,直接把零錢放進她的包包裡。然後我偷瞥了那個男人一眼,發現他仍然在看我。棕髮女子不斷地說謝謝,跟他道謝。不是跟我,幫她撿零錢的人可是我耶。
我走過她身邊。「請把我的證件還我好嗎?」
他把證件遞給我。雖然我設法避免碰到他,他的手指還是拂過我的,再度讓那股電流竄過我全身。
「謝謝你。」我喃喃道,繞過他身旁,推開旋轉門走到大街上。我在人行道上停下腳步,大口吸進紐約的空氣,空氣中充滿了百萬種有好有壞的不同氣味。
大廈前停著一輛時髦的賓特利休旅車,我在一塵不染的深色車窗上看見自己的倒影。我臉泛潮紅,灰色的眼睛異常明亮。我以前見過自己這種表情──在浴室鏡子裡,準備跟男人上床之前。這是我「蓄勢待fuck」的表情,這絕對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臉上的。
老天,克制一點。
跟危險的黑暗紳士在一起五分鐘,我就充滿了無窮的活力。我仍舊可以感覺到他的吸引力,感覺到想回到他所在之處那股無法解釋的衝動。我可以說我來克洛斯斐大樓的事情還沒辦完,但我知道之後我會後悔的。我打算一天出多少次醜?
「夠了,」我低聲自責。「走吧。」
計程車按著喇叭,憑著只有幾吋的間距互相亂超,然後緊急煞車,避免撞上在燈號即將轉換前就邁步過街的大膽行人。繼之而來的是連串的污言穢語和手勢,但他們並不是真的在生氣;過個幾秒鐘大家就忘了。這一切只是大都會自然律動中的一拍而已。
我融入人潮,朝健身房前進,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微笑。啊,紐約,我終於鎮定下來後心想,真是太夯了。
我本來打算在跑步機上暖身,然後再用其他健身器材消磨一小時。但我看見有一堂踢拳道的初學者課程正要開始,就跟著其他學生一起去上。課程結束後,我覺得自己恢復了正常,肌肉完美地酸痛,這樣今晚就可以睡個好覺了。
「妳表現得真棒。」
我用毛巾拭去臉上的汗水,望向那個跟我搭話的年輕男子。他手長腳長,削瘦結實;棕色的眼睛非常有神,拿鐵色的皮膚光滑無瑕。他的睫毛又濃又長,頭頂卻剃得精光。
「謝謝你,」我撇了撇嘴,「我很顯然是第一次來對吧?」
他露齒一笑,對我伸出手。「派克‧史密斯。」
「艾薇.崔梅爾。」
「艾薇,妳的動作很自然很優雅,只要稍微訓練一下,絕對可以打趴一票人。在紐約這種大都市,防身術是一定要的啦。」他指向牆上的軟木塞公告版,上面釘著許多名片和傳單。他撕下一張螢光色的紙條遞給我。「聽過以色列格鬥術嗎?」
「在珍妮佛.羅培茲的電影裡看過。」
「我教這種格鬥術。我很願意教妳。這是我的網址和武術館的電話。」
我蠻欣賞他的態度,很直接而且真誠,就像他的視線和微笑一樣。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有釣我的意思,但他酷到我沒辦法確定。
派克雙手抱胸,展現出強健的二頭肌。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無袖汗衫和半長褲,腳上的Converse運動鞋看起來半新不舊,十分舒適。我看到他的領口下方有刺青。「我的網站上有開放的時間,妳應該過來參觀一下,看適不適合妳。」
「我會考慮的。」
「考慮吧。」他再度伸出手,他握手有力且自信。「希望能看到妳。」
我回家的時候屋裡瀰漫著美妙的香味。愛黛兒在環繞音效的喇叭上抒情地傾訴。我越過開放空間望向廚房,看見凱瑞一面隨著音樂晃動,一面在爐上攪拌東西。櫃臺上有一瓶打開的葡萄酒和兩個杯子,其中一個裡面有半杯紅酒。
「嗨,」我走過去叫他。「你在煮什麼?我有時間先去沖個澡嗎?」
他在另外一個杯子裡也倒了紅酒,把杯子推過來給我,動作熟練優雅。別人絕對看不出來他小時候被吸毒的母親跟寄養家庭踢來踢去,青春期時進了少年監護所和公立的更生設施。「肉醬義大利麵。先不要去沖澡,晚餐已經好了。玩得開心嗎?」
「到了健身房之後就開心了。」我拉出早餐臺旁的柚木高腳椅坐上去。我跟他講了踢拳道跟派克.史密斯。「要跟我一起去嗎?」
「以色列格鬥術?」凱瑞搖頭。「那太激烈了,我會渾身烏青的,那樣就不能工作啦。但我會陪妳去,看看這傢伙是不是變態。」
我望著他把義大利麵倒進濾鍋裡。「變態啊?」
我爸教過我如何看人,所以我知道穿西裝的大神是個燙手山芋。普通人在幫助別人的時候,都會露出應酬的微笑好撐過場面。
但話說回來,我也沒對他微笑。
「小妹妹,」凱瑞說著從櫃子裡拿出碗。「妳是個年輕性感的正妹。沒膽子直接邀妳出去的男人我覺得都有問題。」
我對他皺皺鼻子。
他把一個碗放在我面前,裡面是淋上一點牛肉青豆蕃茄醬的通心粉小沙拉。「妳有事沒告訴我。是什麼?」
唔……我握住突出碗緣的湯匙把手,決定不要批評食物。「我今天碰到地球上最帥的男人了。可能是全人類有史以來最帥的男人。」
「喔?我以為那是我耶。說清楚一點。」凱瑞留在早餐臺另一邊,他喜歡站著吃。
我望著他吃了幾口自己的創作,然後才鼓起勇氣嚐了一口。「其實沒啥可說的,我一屁股跌坐在克洛斯斐大樓大廳的地板上,他把我拉起來而已。」
「他高還矮?金頭髮還是黑頭髮?壯還是瘦?眼睛的顏色呢?」
我配酒吞下第二口食物。「高、黑頭髮、瘦但是結實。藍眼睛。從他的穿戴看起來錢多得花不完。而且他性感得要命。你知道啦──有些人雖然很帥,但妳的賀爾蒙完全沒反應,反倒是長得不怎麼樣的男人超有性感魅力。那傢伙全都有了。」
我的胃像危險的黑暗紳士碰到我時一樣翻攪。我清晰地回想起他令人屏息的面孔。他這麼讓人神魂顛倒簡直是犯罪。我被電焦的腦細胞還沒恢復過來呢。
凱瑞把手肘撐在早餐臺上,傾身向前,他長長的瀏海遮住了一隻閃亮的綠眼睛。「他拉妳起來之後呢?」
我聳聳肩。「就沒了。」
「沒了?」
「我就走了。」
「什麼?妳沒跟他打情罵俏一下?」
我又吃了一口晚餐。東西其實不難吃,要不就是我很餓。「他不是那種妳能跟他打情罵俏的類型,凱瑞。」
「沒有不能打情罵俏的男人。就連幸福地結了婚的男人偶爾也會享受一下無害的樂趣。」
「這個男人可一點都不無害,」我簡潔地說。
「啊,那種男人。」凱瑞睿智地點點頭。「只要妳別太接近,壞男孩是很好玩的。」
他當然很清楚;不分男女老少大家都臣服在他腳下。但不知怎地他還是每次都選錯人。他交往的對象包括跟蹤狂、騙子、威脅要為了他自殺、有重要的另一半卻不告訴他的情人……妳想得出來的類型他都碰過了。
「我看不出來這傢伙會好玩到哪去,」我說,「他繃得太緊啦。但是跟他上床應該很讚。」
「這才像話。別管那個真人了,妳幻想中的完美情人有他的臉就好。」
我寧可完全不要想到他。我改變話題。「你明天有事嗎?」
「當然,」凱瑞開始滔滔不絕地詳述他的行程,包括牛仔褲、古銅膚色霜、內衣和香水廣告。
我把腦袋放空,專注在他越來越成功的事業上。凱瑞‧泰勒每一天都越來越搶手,他在攝影師和業主之間已經建立起專業又有效率的名聲。我非常興奮,也以他為傲。他一路走來真是不容易。吃完晚餐後我才注意到沙發旁邊有兩個大禮盒。
「那是什麼?」
「那是,」凱瑞走到客廳。「終極武器。」
我立刻知道這是史坦頓跟我媽送的。我媽需要錢才能快樂,而我很高興她的第三任丈夫史坦頓能夠在這方面滿足她,以及她在乎的所有人。我常希望她可以不要這樣,但我媽難以相信我對錢的看法跟她不同。「那又是啥?」
他輕鬆地摟住我的肩膀,因為他比我高個五吋。「別這麼不感恩。他愛妳媽,他喜歡寵妳媽,妳媽喜歡寵妳。雖然妳不喜歡,但他這麼做不是為了妳,而是為了她。」
我嘆了一口氣,接受他的說法。「那是什麼嘛?」
「星期六晚上募款慈善晚宴的行頭,妳的是一件晚禮服,我的是一套義大利燕尾服。他買衣服給我是為了妳,有我聽妳抱怨,妳比較容易消火。」
「一點沒錯。他知道這點真是謝天謝地。」
「他當然知道,史坦頓要不是萬事通,怎麼能變成億萬富翁啊。」凱瑞拉著我的手。「來吧,打開看看。」
第二天早上八點五十分,我推開克洛斯斐大樓的旋轉門,進入大廳。我覺得第一天上班要給人留下好印象。我穿了一件簡單的連身洋裝,在搭電梯上樓的時候把走路用的平底鞋換成黑色低跟鞋。我的金髮在腦後巧妙地盤成一個8字髻,這是凱瑞的傑作。我完全不會弄頭髮,但他的巧手能創造出華麗的藝術品。我戴的小珍珠耳環是我爸送我的畢業禮物,手上的勞力士則是我媽和史坦頓送的。
我開始覺得自己有點打扮過頭了,但我一走進大廳,就想起穿著運動服跌坐在地上的那一幕。我很高興我現在看起來跟那個笨拙的女孩一點都不像。門口的兩個警衛在看我的識別證時似乎也沒認出我來。
上了二十層樓之後,我進入華特斯菲爾德&里曼的辦公室。我面前的雙扇防彈玻璃門後是接待處。新月型櫃臺後方的接待小姐看見我貼在玻璃門上的識別證,替我開門,我把識別證收起來。
「嗨,小惠,」我走進去跟她打招呼,欣賞她小紅莓色的上衣。她是有亞裔血統的混血兒,非常漂亮。她的頭髮又黑又密,剪成俐落的妹妹頭,後面很短,前面稜角分明。她棕色的眼睛非常和善,豐滿的嘴唇是自然的粉紅色。
「嗨,艾薇,馬克還沒到,但是妳知道妳的辦公室在哪,對吧?」
「沒錯。」我揮揮手,走向櫃臺左邊的通道,一路走到底,然後再左轉,來到隔成許多小間的開放辦公空間。其中一個小隔間是我的。
我把皮包和裝著平底鞋的袋子放進辦公桌最下面的抽屜,然後打開電腦。我帶了幾件私人物品來放在我的隔間裡:三個相框──一張是我和凱瑞在巴拿馬科羅納多海灘上,一張是我媽和史坦頓在法國蔚藍海岸遊艇上、以及我爸在加州洋邊市的警方巡邏艇上值勤的照片。另外一件是今天早上凱瑞送我的「開工大吉禮」:一盆精緻的玻璃花。我把它放在照片旁邊,往後靠著欣賞效果。
「早安,艾薇。」
我站起來面對老闆。「早安,蓋瑞提先生。」
「請叫我馬克。到我辦公室來。」
我跟著他走過通道,再度想著我的新老闆真是賞心悅目。他有著黑亮的皮膚,修剪齊整的山羊鬍和充滿笑意的棕眼。馬克下巴方正,笑起來非常迷人。他身材結實,舉手投足充滿自信,讓人信任尊重。
他朝玻璃辦公桌前的兩張椅子示意,等我坐下才坐進他的阿龍椅。在背後天空和摩天大樓的襯托下,馬克看起來就是個大權在握的成功人士。但事實上他只是中級專案經理,他的辦公室跟執行長和總裁的比起來簡直是衣櫃。但景觀是好得沒話說。
他往後靠向椅背,微笑著說,「妳的新家已經安頓好了嗎?」
我很驚訝他竟然記得,但我也很高興。我在第二次面試的時候見到他,立刻就很喜歡他。
「整理得差不多了,」我回答。「還有幾個箱子沒打開。」
「妳從聖地牙哥搬來的,對吧?那是個好地方,但跟紐約差很多。妳想念棕櫚樹嗎?」
「我想念乾燥的空氣。這裡的濕度得花點時間才能習慣。」
「等夏天到了妳就知道。」他微笑。「所以……今天是妳第一天上班,妳是我第一個助理,所以我們得一起摸索工作的方式。我不習慣交辦事情,但應該很快就能上手的。」
我立刻輕鬆下來。「我很樂意接受交辦事項。」
「雇用妳當助理對我是很大的一步,艾薇。我希望妳在這裡工作愉快。妳喝咖啡嗎?」
「咖啡是我的主要食物之一。」
「啊,真是完美的助理。」他的笑意更深了。「我不會叫妳替我買咖啡,但是我不介意妳教我搞清楚休息室裡新的咖啡機怎麼用。」
我露齒一笑。「沒問題。」
「我沒其他的事情可讓妳做,真是太慘了。」他心虛地摸摸後頸。「我讓妳看看現在我手上處理的專案如何?」
這一天很快就過了。馬克搞定了兩個客戶,跟職校的創意小組開了很長的會。親身體驗一個案子在不同的部門處理下從開始到完成的過程,真的非常有意思。我本來要留下來熟悉一下辦公室的,但電話在差十分五點的時候響了。
「馬克.蓋瑞提辦公室,我是艾薇.崔梅爾。」
「快點滾回來,我們好去喝酒,妳昨天答應我的。」
凱瑞故作嚴峻,我不禁微笑。「好啦好啦,我這就回來。」
我關掉電腦,收東西走人。來到電梯間的時候,我拿出手機傳簡訊給凱瑞。清脆的鈴聲告訴我電梯來了。我走到電梯門口,按下手機的傳送鍵。電梯門打開,我往前一步,抬起頭跟一對藍眼睛對個正著。我倒抽一口氣,電梯裡只有性感大神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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